
一日回家,忽聞得一股酸酸甜甜的香氣,好熟悉——那是多年以前曾出自母親糙手蒸出的玉米餅香。母親說,在今天油膩的生活里,你還記得當年的玉米餅嗎?今天我們就來嘗嘗,嘗嘗記憶的滋味。咀嚼著嘴里酸溜溜、甜絲絲、干澀卻摻香的玉米餅,流淚的記憶不自覺中便被撬開了一道縫隙。
母親制作玉米餅的工序并不容易。首先要將玉米用石磨磨成玉米粉,然后再將玉米粉篩成皮兒、碴兒和面兒,接著用碴兒熬成粥。母親活計忙時,就直接將面兒和到粥里蒸成餅,我們稱之為稀態(tài)餅;不忙時,母親會把面兒與粥和好后,再發(fā)酵一下蒸成餅,我們便稱其為發(fā)面餅。我情有獨鐘的是那松軟可口的發(fā)面餅。
我幼時家境甚是貧寒。大概是“少年不識愁滋味”。在童年的記憶中我清晰地記得,初入學,我與家弟同用一個縫補著六處曾是娘舅送與的帆布書包,竟喜歡的了不得。小小的我們那時惟一感到發(fā)愁的卻是常常要與玉米餅周旋——因為整日吃玉米餅,心生膩厭。某一日,頑皮的我們竟用玉米餅戲耍,被母親甚是教育了一頓:“玉米餅來得容易嗎?你爸出外務工就靠著它填飽肚皮呢!你們怎么忍心糟蹋它呢?”朦朧的記憶中似乎只記得了這些。打那時起,雖仍不愿吃玉米餅,但卻也不敢糟蹋了。
后來我讀初中了,只記得家中還是困難。為了交我讀書的費用,父母常是厚著臉東湊西借,拮據(jù)的生活令父母愁苦不堪,幼稚的我常是不理解,時常因父母借不著而生起氣來——原因是怕被老師訓斥、被同學鄙視。那時的餐桌上時常也還是玉米餅子,雖膩厭卻能強咽進肚子。
再后來我寄宿于師范學校,已不再吃家中的玉米餅了,卻似乎明白了許多,明白了家,明白了父母,明白了玉米餅的滋味兒。時常憶起家中的玉米餅,心中癢癢的,以致于學校食堂的美餐佳菜也勾不起我的食欲。忽一日,從未出過遠門的母親來學??次?。母親剛坐定,就開始用同學幾乎聽不懂的土話嘮叨起路上被黑心的板爺欺騙的經(jīng)過,說完又關心地問起我的情況。之后,母親突又笑吟吟似乎神秘地對我說:“臨走時給你帶來點兒咸菜和幾個發(fā)面的玉米餅子……”未等母親說完,我便迫不及待地從包里翻出玉米餅大口大口地咀嚼著,全身頓時猶如被麻醉一般,愜意得很。引得同學又是笑又是饞。
“玉米餅好吃,還是大魚大肉好吃?”思緒突被母親的問話打斷。此時,才意識到嘴里還含著一口玉米餅。啥滋味?好澀,又似乎好甜,更讓人好難忘記。




8